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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湖魂——林颖重返洪泽湖

来源:淮水安澜  作者:马踏落花  日期:2020-6-19 10:16:57  点击量:[]

 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  

        2005年春天,八十四岁的林颖回到洪泽湖,来为彭雪枫师长扫墓。跟随在她身边,感觉老人虽然满头白发,仍可看出她年轻时美丽的影子。清明时节,春光乍艳。站在大湖之畔,遍地的油菜花亮得晃眼,林颖凝望着浩淼的大湖,久久不语。

   如果时光倒流六十多年,她会穿着一身新四军军装,骑在枣红马上,奔驰在湖滩沃野上;她能带领妇救会员做针线,纳鞋底,把堆成小山一样的军鞋送上前线;她会走遍湖边小镇,宣传动员抗日;她能带着妇女识字班,在树荫底下为妇女们扫盲上课;她能轻舟夜渡洪泽湖,闯过封锁线……人生能有几个八十四啊,扶着大湖之畔参天的大柳树,望着洪泽湖迷离的水面,不由感叹道:老喽,老喽,只有洪泽湖还是永远的年轻……

   林颖与洪泽湖有着极其深厚而绵长的情感。洪泽湖是她心中一块圣洁的灵地。她当年18岁参加革命,深入敌后,来到洪泽湖抗日根据地工作,并在大湖之畔与彭雪枫相识相爱,并肩战斗;又在大湖之畔送别雪枫奔赴抗日战场,彭雪枫西征阵亡,大湖之畔的送别竟成永诀。屈指算来,彭雪枫师长牺牲已经六十一年了。当年明眸皓齿、窈窕身材的林颖;记得第一次见到彭师长,是在夜过封锁线津浦铁路的铁轨上。那一夜,彭师长高大的身影立在铁轨上,他挥动着大手,不断地命令过路部队:快!快!林颖跟着部队像铁流一般迅速通过铁路。她过铁路的时候,脚下一绊,眼看要栽倒,彭师长伸手扶了她一把。黑夜里根本看不清脸庞,但林颖还是借助月光,看清了那张浓眉阔脸。这个细节,林颖记得真真切切,直到八十四岁都记忆犹新。从那时起,文武双全、堂堂仪表的彭雪枫就深深印在她心中。  

  1941年,新四军洪泽湖水上支队。因为1940年5月,张爱萍已经打下洪泽湖,剿灭了土匪,这里已经是共产党的天下。新四军的水上支队是一支用钢板划子组织起来的武装部队,这就是共和国海军的前身,洪泽湖就是共和国海军的摇篮。

   1942年的洪泽湖,新四军水上运输队正在忙碌着运输军粮。那时节的大湖,是一座沸腾的大湖,整个湖区都喧嚣着抗日的怒潮,遍地都是抗日队伍。因为这里是新四军和华东抗日武装的根据地。


   1941年,21岁的林颖,到洪泽湖东淮宝县担任县妇女部长。

   那时节的林颖,剪着一头齐耳短发,穿着一件紫花布衣裳,在乡下工作,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干部。跑乡村,催公粮,送物质,搞宣传,走村串户,访贫问苦,样样不都差。经淮北区党委书记刘子久、行署主任刘瑞龙介绍,她和彭师长走近了,与他开始交往、谈恋爱。

   其实,两年前,19岁的林颖和一批青年从河南竹沟来到豫皖苏根据地,就受到时任八路军第四纵队司令员彭雪枫的热情款待。彭司令请他们一起吃饭,他同青年们挨个握手、问姓名。当彭司令走到林颖面前,看到她身着灰布列宁装,一双大眼睛闪闪的,就记住了林颖的芳名。林颖也被彭雪枫英俊的相貌、气质和出色的口才所吸引。

   林颖是个个性非常刚烈的人,在爱情上有自己的主见,她明确向彭师长表态,婚后不做官太太,要到远离四师师部最艰苦的根据地工作,雪枫非常尊重她的意愿,同意她到淮宝县工作。

   彭雪枫是34岁才与林颖相识的。1941年9月24日,彭雪枫与林颖在洪泽湖畔半城结为终身伴侣。从1941年9月24日至1944年9月11日牺牲,与林颖结婚三年间,在一起共同生活的时间还不到半年。戎马倥偬,战火绵绵,彭雪枫与林颖的爱情是在战火中传递的。世界战争史上很少有这样的记录,一个抗日将领的情感世界是那么极其丰富而复杂,让林颖记住一辈子。一边是,指挥千军万马英勇杀敌,一边是与相爱的人在战地硝烟中传递缠绵爱意。他留给林颖的八十多封两地书,信中,彭师长常称她“小群”、“裕群”、“肖群”、“玉琼弟”、“大弟”、“时刻想念的琼”、“极为惦念的群”,落款经常是:“枫”、“雪枫”、“红叶”、“白雪”、“寒霜丹叶”;林颖称彭雪枫为“彭师长”、“师长”、“雪枫”、“枫”、“我心中的枫”。就这样,一封封带着“白雪红叶”与“心中的枫”的相思热恋的信笺在大湖之上飞渡着,讲述着战火中的爱情故事。

   林颖说:雪枫对自己要求很严,新婚之夜,四师供应处专门给我们送来一条新被子,雪枫见了一定要他们拿走,坚决不要,仍然盖着自己补丁重重的旧被子。新婚后,师敌工部长任泊生为彭师长和林颖拍下了一张合影。彭师长站在洪泽湖上的一条小船上,林颖坐在船边,她身上穿着新四军军装。这套军装还是彭师长省下自己的军装,给她改做的。婚后第三天,林颖就告别雪枫,乘帆船返回洪泽湖东淮宝县的工作岗位了。后来,邓子恢政委主张把林颖调回师部工作,她知道后,接连给邓政委写了两封信,表示要继续在基层锻炼,雪枫非常支持她的决定,婉言谢绝了战友们的好意。

  彭师长是国民政府授予的少将军衔,按理说,师级领导可以吃小灶,但他从来不吃小灶,而是和干部战士们一起吃大锅饭。他平时从不抽烟,后来到了战争紧张阶段,为了思考战略战术问题,他整夜的熬,熬得两眼通红,他抽烟了,他有个特点,把烟拿在嘴边,先不点火,放在鼻子底下闻,最后,思考问题成熟了,他就把烟给点上了。有时一支烟抽了一半,他给掐灭了,另一半放在一个小盒子里,留着下次再抽。后勤部给他做了一件皮大衣,被他退了,还把后勤部给批评一顿。林颖的钢笔丢了,师参谋长张震叫人给林颖买了一支金星钢笔,林颖非常喜欢,雪枫知道了,就拿出自己的稿费还了这支金星钢笔的钱。他说,我们不能占公家一点便宜。

  她和雪枫聚少离多,记得那一次,从湖东到湖西来探亲,只有三天时间。三天很快就到了,离开的时刻,天上正下着大雨。警卫员想用马送她一程,师长的马好,叫“火车头”,行走非常稳当,但是他不敢说。林颖走到师长办公的屋子,师长正在桌子上写东西。她靠着门柱,低着头,不说话。

  师长看她一眼,没有吭声。她轻声说了句:下雨了……

  那个声音传过来,硬硬的:下雨了,战士们就不行军、不打仗了?!

  她一听,转身就走,从屋里拿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,挽起裤脚,赤脚冲进了雨帘中。

  后来,师长给她写信,告诉她:共产党再大的干部,也不能公私不分,搞特殊化。

  这一句话,她记得一辈子。

        1941年,林颖和战友都志在洪泽湖畔。


    1941年,彭雪枫与林颖在半城。身后的向日葵高大挺拔,映衬着两位年轻的新四军。林颖身上的军装是彭师长的,改装后非常合体。


  在洪泽湖畔相识、相爱,三年时光,稍纵即逝,却给两人留下了永久的怀念和相思。


   任泊生为师长和林颖拍摄的结婚照。阳光披在身上,成为两人的婚纱,绿树形成鲜亮的背景。林颖不经意间右手抱住左胳膊,这个不经意的动作,是那样的经典动人,胜过无数俗气的婚纱照。

   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 


   1944年9月,新四军第四师跨过津浦路收复失地。彭雪枫率部西征,在洪泽湖畔大王庄,军号吹响了,部队已经开拔。彭师长与她分手。她一见彭雪枫骑上马,就哭了,哭成了泪人儿。骑在马上的彭师长,一见她哭就不高兴,就对她说:你不要哭!哭了不吉利!我这是出征打仗,你应该高兴么!

   林颖后悔地说:果不其然,真不吉利,这一去他就没活着回来!她怎么也料不到,1944年9月11日清晨的那颗子弹正迎着彭雪枫迎面飞来。彭师长壮烈牺牲在抗日反顽的战场上,八里庄啊!八里庄,那是彭师长捐躯的地方……她把“彭雪枫”的名字呼唤的余音袅袅……

   林颖说:彭师长牺牲后,邓子恢政委和张爱萍师长为了不让我知道这个消息,一直瞒着我,当时,我正在淮宝县坐月子,小枫刚生下来,孩子长到四个多月,我抱着小枫回到半城,上了码头,邓政委和张爱萍来接我,一见面,他们就告诉我雪枫牺牲的事,我当时根本不相信,我说,他前几天还给我来信呢!张爱萍说破了真相:那是怕影响你坐月子,没敢告诉你,是我以师长的名义给你写信的……

   半城,是安放彭雪枫师长英灵的地方。林颖走进半城“雪枫墓园”,为彭师长扫墓。走近雪枫陵墓,见到墓前那块刻着“彭故师长之墓”的墓碑,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两眼直直地望着那个熟悉的名字,她看了许久,湖畔的风吹拂着她飘飘白发,墓旁的大柳树摇曳着青枝嫩芽,风中一个声音悲戚地哽咽道:雪枫同志啊……我看你来了!她向离别六十一年的亲密战友、生死亲人恭恭敬敬行三鞠躬礼。她围着山丘一样的大墓走了一圈,嘴里不停地念叨:不要忘记哑巴啊!要为哑巴也修个墓啊!哑巴许尔才原是新四军四师的马夫,他为保护彭师长的遗骨被国民党还乡团活埋了。

   林颖在半城雪枫墓园里抚摸着一排排烈士碑,这是埋葬着路东抗日根据地牺牲的三千五百多名烈士。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一个个烈士的英名,那些名字都很年轻啊!林颖走过去,望着“九旅、十一旅、十二旅、二十五团、二十六团、骑兵团、邳濉铜独立团、淮宝独立团……”的烈士碑刻,用双手在这些十七岁、十八岁的名字上抚摩着、抚摩着,就像摸着十七八岁的面庞,她失声痛哭:他们还都是些孩子啊!有的还不到十六岁啊……她抱住一块碑不撒手,像抱着当年熟悉的小战士们,把他们紧紧地搂在怀里……又见大王庄,看到庄子上那棵大柳树了,脚步更加快了。走进当年四师师部所在地大王庄,她挨家挨户地看。走进老房东大娘的房子,房东大娘已经不在了。大娘的儿子、儿媳拉着她的手告诉她:俺娘一直想着您啦!说起您当年的事,她总也说不完……       

   她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当年:洪泽湖畔的小村庄,飘荡着抗日歌曲,站哨的战士爬到了树梢上,远处的战马向着这里奔来……她在庄上一边走,一边看着。乡亲们闻讯林颖回来了,庄上的老人们、青年们、孩子们全都围拢来,一双双手伸过来,和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。林颖的眼睛湿润了:“到底是根据地人民的情谊深啊……”午间,庄上的炊烟、雾霭与她的白发飘在了一起……

 新四军哨兵在树上放哨。


   新四军第四师骑兵团驰骋在淮北平原上。


  新四军将士们投入军事训练。

  这是彭师长最喜爱的一张照片。林颖把这张照片珍藏一辈子。这匹马的名字叫“火车头”,此马久经沙场,经过训练,趴卧行走,绝对胜任战斗要求。彭师长就是骑着“火车头”西征的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彭师长与新四军小战士。


林颖和彭小枫。小枫未能见到父亲,成为他永远的心结。后成为第二炮兵政委,官至上将。


         泗洪半城彭师长墓园。这里成为人们悼念英烈的圣地。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
  四    

   走在洪泽湖畔,眼中景色看不够。她边看边说:我跟洪泽湖的感情真深啊!我过去,我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,哪里会干农活啊,在洪泽湖,在淮宝地区,老乡们教会我许多农活,我学会了插秧、挑水,割麦、锄草、划船……平常打着赤脚,跟老乡,背起柳条筐,到湖滩里打芦叶,拣柴火,捉小鱼,平时走村串户,到老百姓家中,宣传抗日,发动支前,织布纺纱,做军鞋、做袜子。

   当年湖东仁和集的左家“福祥昌”小楼,成为新四军第四师“仁河集”会议的会址。她走上楼,寻找当年的痕迹。她说,就在当年,这座楼也不是轻易就能来的。那时在地方工作,到师部来的机会还是不多。因新四军第四师在津浦路西“三月反顽”斗争中,腹背受敌,失利了。那时,她在湖东的淮宝县,听说,彭师长在仁和集左家楼会议上,被批评了。彭师长白天开会,晚上就约同志到外面散步、谈话。会上,他作了深刻的自我批评,承担了路西反顽斗争失利的主要责任。其实造成此前失败的因素是多方面的,绝不是他一人的责任。然而,他面对败局,坦诚自责。他的态度得到了代表华中局主持会议的邓子恢的肯定。

   中午时分,在洪泽仁和镇的饭店吃饭时,老人笑了,不住地说,过去,过了洪泽湖到了湖东来,就是我们的根据地,这里我经常走,今天是到家了,当年组织上分配我到淮宝县工作,我一听就高兴,因为到了淮宝就可以吃大米了……果然,仁河的同志给她端来大米饭。洪泽湖的大米,颗颗晶莹剔透,粒粒青碧如水,透着明亮色,吃了一碗,她说,还想再吃一碗!端着大米饭碗,老人竟楞住了,她伤感地说:1941年,那是抗战最艰难的年头,彭师长在路西反顽斗争艰苦着啦,没有吃的,司务长到村里走了一圈,才要到几个发霉的黑地瓜馒头。在书案店,彭师长没方法,只得不得把自己骑的战马给卖了,换来粮食接济部队,他不能让战士们都饿着肚子去打鬼子啊!

   春水荡漾的大湖,澎湃着绿色的波涛。一艘轮船把她带到了大湖上,又见洪泽湖,像看到分别多年的熟悉的老朋友,她的心一下子就激动起来,站在甲板上,手扶船舷,举目远眺,湖水还是当年的湖水,雄风还是当年的雄风,只是人老了。当年她可是无数次往返在大湖之上,帆起帆落,月影摇动,烽火岁月,心事苍茫,眼中有湿漉漉、滚烫的晶莹在闪动……一瞬间,她的眼前竟浮现出凝重悲壮、朴实纯真的画面:一片片阳光透过的高高的芦苇头颅……一张张英姿勃发的年轻的脸庞……一波波大湖碧浪中划动的浆影……一只只钢板划子载着战士穿行在湖荡深处……一匹匹战马嘶鸣着奔向硝烟起处的战场……惟独不见那熟悉的脸庞和骑在枣红马上的身影……她猛听见湖中一个遒劲的声音呼喊:林颖啊!她一睁眼,就看见大湖的雪涛铺天盖地涌来。

   她理一下扬起的鬓发,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天边。水天一色处,曙霞初霁。她深深地吟道:南阳儒将何处寻,叱咤江淮有余音。至今汹涌洪湖水,夜夜拍岸悼英魂。大湖卷起千堆雪。为她回应着。

      1944年,四师骑兵团战斗英雄在洪泽湖畔杜巷合影。


 
1945年,彭雪枫墓前:左二 俞剑琴(任泊生夫人)、左三 冯健(陈其五夫人)、左四 邱一涵(袁国平夫人)、左五 路慧明、左六 林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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